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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故事〉 李男

次日午後。你在樹蔭下走過,陽光自樹梢竄游而下,繞頸三匝,復延你頰邊的溫暖爆裂,如一只銅鑄的鐘,迴旋的音響在耳邊不斷訴說一則宮殿的故事。如何如何,也只是璃瓦雕欄碎後的恩怨了,山嶽在北,江河在北,淒怨的琴瑟在北;襦衫揚落,茶後的詩呢?什麼是劍?什麼是荒草覆蔽的輝煌?
「望著宮牆後面一塊石碑的斑駁
我們把死去的埋在凋落的石榴園內。」
你的鄉音裡夾著一條扭不彎的流水,酒後,便湧進那年故城的流血事件。



第三次襲城。火焰是砍不斷的箭簇,射在雕花的城樓上。號角之後是深沈的鼓聲,盔甲自傾斜的右肩滑落,城旗斷折。臂上的箭傷還在流血,婦人們跪入血泊中,哭聲呢?忽然聽不見夫人的哭聲。這是嚴冬了,卻不飄雪,城堞如齒,無言的啃噬崩塌處的痛苦。誓言在大刀的鋒上,東門城破,有人中箭墜城。夫人。一隻繡鞋棄在城梯旁,拾階而下,另一隻鞋在斷牆下的石礫中,鞋底開著怒紅的鳳凰花,夫人,夫人竟是一個壓毀的傷口。退到城南。

飲罷。側身在茶肆的窗櫺,粗糙的指掌輔弄著襟間沾塵的繡花,柳絮飄飛在簷下的天色裡,白色的店招拍打著流過的雲。你的手握住酒壺的細頸,瓷燒的感覺令人想及鏽了的刀鋒。山樵自城南的茅屋來此沽酒,誰知道一個葫蘆能灌進多少汩汩的寂寞。而冠上無纓,蒼蒼的髮絲已長成澤畔蕭颯的亂草。鳥鳴也聽不見了,如今只有江南女子的歌謠依稀傳入耳中,嘲弄你布衣的蒼涼。

再退。烟火自斷樑處升起,凌亂的戰役便傳入城南一役嘶啞的鼓聲裡,兵士們用受傷的聲音吶喊,亂箭斜插在歪倒的木匾上。將軍府不再熱鬧了,厚重的門板孤獨地開著,石階下有些落纓,有些散失的刀穗。夫人。再走一百次也找不回妳在青石板路上的腳印了。

酒來,你望著杯內液體的憂鬱,沈痛的舊創在臂上擴散,你如何忘記染在袖上的血痕?有人在河上泛舟,吟弄苦苦的風月,你也是漂泊的武士嗎?彈箏的女子坐在船首輕唱蓮花落,聲音逐波流去,你如在畫中觀世,偶然從岸邊一隻鳥、兩隻鳥、三隻鳥,飛起。飲盡最後一壺酒,發現杯底竟是露水凝聚的清晨景緻。

夫人。妳是府內最後的飛螢,團扇擱在粧台上,我是臨桂來的一陣風,吹妳。荷花池內不再是荷花了,月圓之後也不能再吹蕭弄琴了,就算妳仍然喜歡三絃,喜歡雨後臨窗,喜歡在鏡前捲那個細細柔柔的鬢。

怎麼每一次酒旗都是漫舞的?你站在茶肆門口,面前是小小的石板路,走吧,走到最後還不是要看見路旁一棵砍斷的枯樹。是你自己願意聽的,並不是斷樹故意去喚你結疤的傷痕,告訴你最尖銳的一種痛。

城陷。敵人在城中屠殺,聲音如石落水。你在廢院內悄悄更衣,不小心沾上了一片夕暮的紅霞,於是成為酒後的這種臉色。

《中外文學》第一卷第十期 1973.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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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篇作品的意念不甚連貫,字裡行間都是城、戰、亂、酒,卻怎麼也觸不到核心。運用許多典故,堆疊起華麗詞藻的味道讓我想起周杰倫一派的歌詞。似乎想承襲由大陸遷台的離人愁緒,寫就一篇失落的文章。然而,後幾段的情緒和第一段卻漸漸發生曲折,感覺又成了討論情愛的作品。城彷彿是自己的心,一次次的攻城,彷彿一次次的戀愛,而後又是一次次的落寞,只能在酒後,將這樣落寞的心情吐了出來。

我喜歡作者運用典故的方式,以及將畫面具像化的寫法。

1973,我在哪裡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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